— 抱樸 —

【店长x银魂】逆旅(五)

浦原不知道十二年前的坂田银时是怎么过来的。他能做的,不过是在坂田先生的甜食告罄时,给他一根棒棒糖罢了。


年更的好处就是每次攒稿攒到生贺都能有东西发,我是多么地机智啊(滚)

生日快乐,银时。

相识第八年,希望你的身边一直都有他们,永远幸福下去吧。


(一)(二)(三)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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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
江户落了半夜小雨,一早天高云淡,光风缱绻。坂田银时摩挲着委托费,慢悠悠步去,呼吸间尽是舒爽清凉的水汽。

虽然结野主播说“电视机前没有甜食吃的天秤座的你,今天运气会糟糕透顶哦”,但他打小钢珠时向来巧克力不离身,并没有这种顾虑。他预感今天手气不错,如果把本钱翻出几倍,神乐和新八就会抱着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,高喊“社长万岁”。到时他这个万事屋社长就能重振雄风,不必再看小鬼们白眼,也不必再担心死奸商对自己家庭地位的威胁——呵,招人喜欢有什么用,有钱的才是大爷啊。

还没妄想多久,一道墨绿人影鬼魅般闪现眼前。银时一哆嗦,下意识攥紧了怀中纸钞。

浦原商店店长自得其乐地叼根白色小棒,见了他,抽出口中的七彩波板糖,又从袖里变魔术似地取出一个来,笑盈盈递到银时面前。

“坂田先生。”

银时手抄在怀里,直勾勾看他:“……干嘛?”

“听说坂田先生有些高血糖,但又爱甜食,所以这个无糖棒棒糖对坂田先生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呢。”

“哈?”银时一脸警惕,下意识后撤半步,“这玩意儿又要敲诈我多少钱?”

“哎呀,这么说可太伤我心了~这只是我小小的心意而已。”浦原笑得灿烂,“请收下吧。”

他举着波板糖,任银时打量了半晌。银发男人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游走,却寻不出半分端倪。

不是银时反应过激,毕竟这半月来,浦原不知用各种商品“敲诈”了他多少次。万事屋委托本就不多,平日要从定春、神乐口中挤出些少得可怜的用度已足够艰难,现在简直是雪上加霜。荷包被榨干的遭遇实在过于凄惨,以致银时如今一见他,就条件反射地捂住身上藏钱的地方,生怕被他薅走好不容易瞒住俩孩子攒下的小钢珠钱。

话虽如此,商人毕竟是商人,讲究的还是和气生财。有时万事屋几人在酒馆门口为如何行动吵吵闹闹,摆摊的浦原会自然而然加入对话,殷勤提供贴心实用的小道具;如果委托涉及到银时不甚了解的人事,浦原还会好心透露些恰到好处的消息给他——当然,这些也少不了最基本的讨价还价。如此几番下来,银时和浦原看着不对付,背地里倒有了些微妙而不可言说的默契。

只不过,两人的关系,还远没有到可以互赠“礼物”的程度。

胶着片刻,银时垂眼,还是一把掠过细柄,将糖拢到手心,硬邦邦抛出一句“谢了”。浦原见他模样,笑意更浓。

 

坂田银时觉得浦原喜助大概是太闲了。有时间多琢磨琢磨怎么回自个儿老家不好吗?现在不但关心万事屋的工作,居然还关心起他的高血糖来了。明明是连猩猩原作者都快忘记的远古设定,竟然还能扒拉出来做点文章,无事献殷勤,感觉就没安什么好心……

三町目街角,名为FEVER的柏青哥店中炫光刺目,声效震耳欲聋。银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,浑浑沌沌。

他已在烟雾缭绕中枯坐了不知几小时,双眼酸痛,头昏脑胀,结果本没赢回来,还赔进了最后一点甜食钱。

……果然是那木屐帽子把阿银我的手气败掉了吧……

他郁闷不平,踹了机器一脚,瘫在座椅上。

室内灯火通明,不知晦朔,蒸腾沼气似的迷醉。他呆望周围的中年大叔和三三两两的青年人,有的紧贴玻璃,死盯钢珠下落,有的咬着指甲,不自觉抖腿,有的爆出哀嚎,往机器砸去。他们每个人都陷于这几十平米的泥淖,在不同机台上经历起伏跌宕,脸上写满相似的狂热和颓丧。

银时想,自己其实和这些被裹挟沉浮的人们一般无二。然而不过瞬息空白,什么便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,悄无声息。他仿佛只是旅居于此,眼前一切沦为背景,将他推离。

——几个泛白的名字和声音,气泡般浮出水面,“啪嗒”一声,破碎了庸常的幻象。

那是他快要遗忘的事物。

钢珠们撞击钉子的“哗啦”声令他心烦。他遽然生出一种迫切。像瘾君子将手伸向注射器,他习惯性地往怀里掏去,这才想起私藏的巧克力已在方才吃完。

银时的手一脱力,垂了下来。

周遭发酸的汗臭和刺鼻的廉价香烟味变得明晰,令人反胃。他疲惫地闭上眼。

……还是去喝酒吧。

起身时他踉跄了一下,抓住摇柄才没跌下去。银时瞧着玻璃映出的模糊倒影,它摇摇头,嘲笑着自己。

这时,神使鬼差地,他突然想起早上的意外之礼。

银时在身上摸摸索索,掏出所谓的无糖棒棒糖。糖果由透明玻璃纸简单包裹,和杂货店里的没什么区别。他哼一声,慢吞吞拆开包装。

纯白和粉红糖块交缠如漩涡,光泽莹润。银时嗅嗅,觉得没什么怪味,才用舌尖点了点。

它确实清甜爽口,不像一般糖果那样甜腻。

或许是某种代糖……是那家伙自己开发的?还是买的?

他将整个波板糖含了进去。口腔浸润蜜意,牛奶的醇香和草莓的甘甜顿时兴奋了渴求已久的味蕾,浩浩荡荡,淹没了意识。

他不由长喟一声。

内壁细胞逐渐失水起皱,开始溃烂,但银时毫不在意。他叼着棒棒糖,荒腔走板地哼起一小段广告音乐,推开门,悠悠荡荡走了出去。

 

暮色四合,“不夜之街”歌舞伎町灯火辉煌。银时漫无目的,东游西荡。人流推搡着他沿围栏铁索前行。铁链延伸至远方,一栏之隔,车辆川流不息。

酒吧和小旅馆的霓虹招牌晃眼。他低头思索,是去关东煮的小摊随便对付下,还是去定食屋来份宇治银时盖饭。一个他熟稔到厌烦的大嗓门,猝不及防在耳边炸开。

“啊哈哈哈哈,这不是金时嘛~好久不见啦~有几年不见了呢,在这里碰到真是难得啊,一起去夜店喝一杯吧哈哈哈哈噗唔!”

银时看也不看,一拳挥去,让某个棕卷毛的家伙闭了嘴:“几年过去了,你还是叫不对我名字啊混蛋!”

开展着宇宙贸易的快援队舰长依然是个笨蛋,一身红色风衣,不分昼夜戴着墨镜,木屐“格楞”作响,搅得银时心烦意乱。坂本辰马擦掉鼻血,毫无芥蒂地揽住银时。

“啊哈哈哈哈,金时开心点嘛~我难得回来一趟就能和你在路上偶遇,这就是挚友之间的缘分吧~让我们一起喝酒庆祝一下啊哈哈哈哈哈!”

“吵死了。这种孽缘我觉得不要也罢。”银时面无表情,硬是没能甩掉辰马的手,干脆放弃了挣扎,“这次又回来干嘛,胯下的【哔——】太久没用,坏掉了回来修的吗?”

“啊哈哈哈哈,金时真会开玩笑,我的【哔——】一直都很好用啊哈哈哈哈~”辰马爽朗依旧,“我回来,当然是因为想念地球的夜店和老朋友们啦~”

“……你根本只是为了夜店吧。”银时不耐烦地一揉头发,“好了好了,你请客,先去吃饭。”

“啊哈哈哈哈,那只能先赊账了,到时金时你记得还啊哈哈哈哈~”

银时翻了个白眼,刚想说点什么,没想到一扭头一打眼,又见到个让人头疼无比的家伙。

“啊呀,这不是坂田先生吗,好久不见呢~”浦原轻快地挥挥折扇。

银时一口唾沫呛在喉间,头皮发麻:“……好久不见你个鬼啊,上午还跟我推销无糖棒棒糖呢好吗,为什么我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啊!——说起来你们为什么开场方式都一模一样啊!连声音都差不多,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好吗!!”

银时还吐槽着,辰马倒自来熟地向浦原发起了邀约。

“啊哈哈哈哈,这位朋友,一起去夜店吧?”

浦原从善如流:“可以吗?那真是太荣幸了。”

“不是,你答应得也太爽快了点吧喂!谁要跟你一起去夜店啊!!”

 

数小时后,银时还是和辰马、浦原一道,坐在了微笑酒吧里。

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拐到个敲人竹杠的地方来了。所幸阿妙已离开此处自己开店,他不必和大魔王打照面,被坑得只剩一条内裤的风险也大大降低。

来前在小饭馆,银时就被撺掇着喝了不少。他醉醺醺抱着酒瓶坐在一边,看另外两人推杯换盏。

大概因同为奸商和欺诈师,辰马和浦原居然一见如故,从相遇到现在,一直就彼此的生意经相谈甚欢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他俩才是有十多年交情又阔别已久的损友。再加上两人都爱装疯卖傻,一会儿辰马大大咧咧扑向阿龙,例行求婚,一会儿浦原轻飘飘一席话,引得阿音和花子喷出酒来。他们这桌上,场面倒是异常热烈。

银时醉眼朦胧,逐一掠过这充盈鼎沸欢声的歌舞场的每个角落。几桌之外,黯然神伤的客人因女孩们的劝慰重新振作,另一边,辛苦工作的陪酒女则为意外出现的生日礼物惊喜不已。

夜店从来都是用金钱换取慰藉的场所,用掺杂了利益的真心假意逢场作戏,来换得一夜欢愉。

但微笑酒吧远不止如此。在这里,跟踪狂大猩猩对陪酒女日常求爱,穿紧身三角裤的将军和平头百姓抽签饮酒,他替无法出手的落魄警察打飞草菅人命的末任将军,守候黎明的攘夷志士也英雄般惊鸿一瞥。微笑酒吧联系着这条街上的人们,也经历过战斗的颠簸风浪,而更多时候,还是如今日这般,承载着日常生活中最琐碎、混乱又平凡的点点滴滴,最随处可见的世态人情。

银时哼笑一声,将酒一饮而尽。他的眼眯缝起来,晃悠悠映入想拉他一道划拳的辰马。一瞬间,他脑中划过“这样也不错”的念头。

是啊……

就这样,其实也不错,不是吗?

 

酒过三巡,银时大着舌头,瘫倒霸占了整个沙发椅,鼾声如雷。坂本双颊酡红,对着阿龙自顾自哼哼唧唧。浦原则不紧不慢又饮一口,被阿音起哄,继续游戏。

白衣绯袴的女子眸光灵动,嘟嘴娇嗔,任哪个男人见了都心生爱怜,为她冲动地多点几瓶冬佩利。不过,浦原望着她,倒想起些别的事情。

比如,眼前的陪酒女阿音,正是曾守护江户最大龙穴“黄龙门”的巫女,狛神的前主人。

天人入侵,填平了人们视为神迹的龙脉,建起提供能源的终端塔。侍奉龙脉的巫女也被赶出神社,不得不把狛神托付给他人照料,陪酒打工。而几年前,被时代抛弃的狛神和巫女,却挺身而出,救世主般平息了龙脉的暴走。

往事令人唏嘘,浦原也微妙地心有戚戚焉。但故事最有意思的地方,不止一处——到头来,被巫女舍弃的狛神,倒和它的收养者建立起深厚羁绊。虽然巫女早已能重新负担它的开销,狛神却更愿意留在自己的家人们身边,至死不弃。

而它的饲主此时正大喇喇仰面躺着,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肚子。

浦原微微笑了。他最近越来越明白,这个男人身边为何会聚集起“相似的笨蛋”了。

或许,那也是自己心血来潮送他棒棒糖的原因吧。

“好啊天然卷混蛋,果然在这里鬼混!”

未见其人,少女的嗔怒声便破空而来。石榴红旗袍旋风般晃过,浦原顿时了然。

“好容易接了个委托,本社长和副社长累死累活工作了一整天,你个一般社员竟然连影子都见不着,还有脸在这儿花天酒地!”神乐叉腰,一掌下去。由于力道过大,嘟嘟囔囔说着醉话的银时没被拍醒,反而彻底晕了过去。

“等等小神乐!阿银的脸都肿了啦!”志村新八紧赶慢赶跑来,见了一桌空瓶,越发无奈,“这喝得也太多了些吧,明天还有工作呢……浦原先生,坂本先生,拜托你们稍微拦着他点儿啊……”

浦原举杯,夸张地打着哈哈:“可是坂田先生兴致很高的样子嘛~偶尔这么尽兴一回没关系的啦~”

坂本东倒西歪,一把勾上浦原的肩:“啊哈哈哈哈……不愧是喜助,说得太对了!难得一起喝酒,就别在意那么多啦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纵然几人百般挽留,不省人事的银时还是被新八和神乐架走。两个孩子抱怨着,拽了男人的胳膊牢牢搭在他们肩上,一起搀扶着他,慢慢挪回三人共同的家去。

浦原压了压帽子。临近深夜,饮酒作乐的人们还未散尽,但声息已渐零落。坂本猛灌下整瓶冬佩利,又朝阿龙靠去,被她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一把推开。求爱再次失败,他笑得没心没肺:“下次,下次阿龙小姐可一定要答应我哟~”

说着他摇摇晃晃起身,冲浦原一招手:“积分也拿到了,走吧喜助!”

 

坂本刚出微笑酒吧,就邀浦原去了居酒屋,不过后者毫不意外。毕竟快援商队舰长在江户酒友不少,当年作为攘夷四天王之一,也曾以呼朋唤友同逛花街酒屋闻名。

浦原近日四处游荡,又跳跃过几次时间线,这些事情于他早不是什么秘密。坂本辰马乐观旷达,又高瞻远瞩退出战场,选择以商业救国。真要说起来,浦原对他还有几分惺惺相惜。如今坂田银时不在,两人说话稍微没了顾忌。

“哈哈哈,其实我是听到喜助在江户的消息才回来的哦~”坂本熟门熟路,撩开“饮兵卫”的门帘,“老爹,好久不见啦~两瓶烧酒,两碟毛豆!”

浦原对店老板致意,在小桌边坐下:“哦?坂本先生这么说,坂田先生可要伤心了哟~”

“啊哈哈哈哈,新朋旧友都很重要啦~”坂本抹去桌上一点水渍,“喜助难得过来一趟嘛~我觉得防灵喷雾一定会很有宇宙市场的啊哈哈哈哈……”

浦原摇扇一笑:“承蒙关照,我会好好考虑坂本先生的合作提案的~”

熟毛豆上留有几颗盐粒,在昏灯下色泽晦暗。陶制德利杯是朴素的象牙色,瓶身上有一圈圈隐约凹陷的花纹。浦原摩挲酒杯,又捡起刚刚提到的话题。

“说起来,我一直觉得坂田先生非常神奇呢……”他慢悠悠玩笑道,“该不会真是传说中退治酒吞童子的山姥养子①吧。”

①指传说中平安时代的人物坂田金时,又称金太郎,婴孩时被弃于山野,由山姥收养长大,力大无穷,在遇到源赖光后改名坂田金时,成为源赖光的四天王之一,后参与退治了妖怪酒吞童子。

“啊哈哈哈哈,金时很有趣吧?”坂本笑着,随手塞了几个毛豆,声音含混不清,“金太郎也好,源赖光的四天王之一也罢,金时就是金时嘛~”

……金太郎吗?

坂本辰马,会是打开那难以知晓的远久过往的钥匙吗?

“坂本先生和坂田先生,好像是挺多年的旧相识呢。”

“是啊,也十多年了,攘夷战争那会儿就认识啦。”

坂本谈起过去大大方方,坦坦荡荡,好像他的全部都透明澄澈,不存在任何阴暗的、不愿示人的角落——尽管所有人都知道,和战争扯上关系的回忆大多残酷,绝无轻松的可能。但坂本辰马就是这样一个男人,总能把阴郁痛楚消融在自己怀中,予人的只有风平浪静、包容一切的海。

浦原盯着坂本为他倒酒的手。那右手手腕隐于袖口和杯身间,阴影处似乎蛰伏了一只盘曲的虬龙。

对昔日曾留下姓名的攘夷志士们,浦原大多已勾勒出他们艰难争斗与惨痛失败的轮廓。这几日,他在十几年前血肉横飞的攘夷战场逗留,甚至靠着一点点道听途说的线索,摸到了那个如今埋葬着无名逝者的村塾遗址。千头万绪的猜想,隐约串连成线,却始终缺少知情者的确认。

此刻,他终于问出那个揣测了无数遍的问题——那条线中,最模糊而关键的一环。

“坂本先生当年是为救国参战的吧。”

“当然啦,青年人的一腔热血总要有地方挥洒嘛。何况哪里都离不开金钱,战争也不例外啊。”

“那…坂田先生呢?”

坂本的反应相当随便,仿佛他问的是“为什么中二少年喜欢聚众斗殴”:“啊哈哈哈哈,金时好像是为了更受欢迎之类的原因吧。”

“是嘛……”浦原笑笑,帽檐落下的阴影掩住他的面庞,“我想,能让坂田先生走上战场的,应该不是什么家国大义,不过看起来,也不像是受欢迎那么轻巧的理由呢。”

坂本一晃杯里的酒:“啊哈哈哈哈,喜助真厉害啊。”

那深沉如海的双眸,终于第一次越过墨镜,对上浦原。

“你好像已经有答案了吧。”

浦原失笑,扶了扶帽子:“那我换个问题好了。”又抿一口,他斟酌片刻。

“他…得偿所愿了吗?”

坂本像在思考,慢慢出了神。

“那时候,不算是吧。”他凝望昏昧的居酒屋内不存在的事物,仿佛进入邈远的、只有战后幸存者才知晓的空间。

浦原捏着酒杯,安静等待着。

只一会儿,坂本便望向他,笑了一声,打破了沉寂。他摆摆手。

“不过现在,应该没有那么多遗憾了。”

男人饮尽了酒,眯着眼,又开口道。

“有时,那些东西并没有失去,只是需要一些确认罢了。”

“一个人喝酒总没有两个人开心嘛。”坂本招呼着浦原,自己又送了几颗毛豆入口,蔚蓝的眸子重新盛满了愉快,“所以,喜助有空也多和金时他们喝喝酒吧~”

 

自踏入瀞灵廷,浦原喜助便眼见无数队友和同期在任务中魂消魄散。而那个同样面对深渊的男人,在当年瞬息万变的攘夷战场,在枪林弹雨、血雨腥风里,也反复经历着同窗和战友的惨烈牺牲。

意外和死亡从来是随时造访的近邻。时至今日,那些阴影也从未远离。

因此,浦原迄今仍做好了准备,在任何可能的异变中,为阻止最坏事态而牺牲性命。

其实那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最后方案。他知道坂田银时和自己有同样的觉悟,也始终在刀尖上过着看似散漫的生活。

卷入最糟境况,而后一切超出掌控,无力挽回,这样的事,浦原喜助自认经历太少,才会在百年前那个夜晚被打个措手不及。所以,过去那个沉迷科研外,因善于体察人心顺风顺水,至多偶为同事关系苦恼的天真番队长,才成为了后来装傻充愣,事事算计留足后手,必要时充分利用他人的无良奸商。为了下好与他有关涉的每一盘棋,浦原喜助迫使自己成为无懈可击的棋手,不但掌握全部情势,且得备好突发状况下的所有对策。

因为,他必须成功。

但世事总是充满变化的。

浦原不相信命运,但有过隐忧。或许某天,相似的情况不可避免地发生,本应下好的棋局,还是走进死局,拼了性命也再无方法。到那时,他又该如何?

竭尽全力,仍不断失去欲守护之物的坂田先生,又是怎么过来的?

浦原喜助不知道。

自己已活过几百年,但说不定,他浦原喜助,依然没做好这份觉悟。

浦原从时空装置中出来。十二年前的歌舞伎町已有了现代化痕迹,但茶屋尚未被咖啡店取代,俱乐部也不比歌舞伎剧场更多。月光空明,风沁了凉意,岸上柳枝摇曳,洒落变幻的影。他避开水洼,循河边的路走着,直走到拐角一家名为“黄昏”的酒屋。

四更已过,万籁俱寂,只有酒屋内泄露出一点光亮。招牌一角滴落着水珠。门帘后,老板已靠着酒柜睡着。唯一的客人头埋在双臂间,一动不动。

浦原在门口默立一会儿,走了进去。

为这客人留的一盏灯瓦数不高,钨丝竭力放光,昏暗依旧。浦原在旁坐下,就着这点儿微弱的光,打量着他。

他的银发比十二年后稍长一些,多了柔软的少年感。手臂从袖里露出一节,匀称结实,有些未褪尽的微红棍伤。感觉到动静,他撑着抬起头。

这是一副少年人的面孔,尽管因消瘦而缺乏神采,面庞还依稀辨得出属于年轻人的圆润弧度。他的眼角湿润,一双血眸朦胧而灰败,里头沉甸甸的情绪,让他看起来远比他的年岁要长。少年笼罩在迷雾之中,即便从最深的沼地挣扎出来,也毫无劫后余生的喜悦,只有苍白的虚妄,将他的身体充盈困囿。

——如同把“活着”的核心,落在了无法企及之处。

十七岁的坂田银时,在每个难以成眠的夜晚,就着酒,细数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。

他是否一遍遍自问,当时到底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,或者,用性命作为交换,就不会失却这些本该守住的事物?

少年没有焦距的眼神掠过浦原,鼻腔中闷笑一声。他抬手去够酒瓶,中途脱了力,坠在桌上,受伤鸟儿般抽动一下,过一阵,又颤巍巍伸去,抓住了瓶身。

“喝点儿。”

他的手不大稳,满上时溅出几滴,又把杯推到浦原面前,自己对着酒瓶灌了下去。

浦原默然无言。酒液从坂田银时唇边漏下,像无色的雨,沿脖颈没入衣襟。

大概喝得急了,银时呛了一下,猛咳起来,脸上红了一片。缓了一阵,他又低声笑起来。

“呵……”

他将酒慢慢地、一点点泼在地上。

“你们也喝点儿。”

液体溅落泥尘,洇出几块不规则的深色。檐外,雨滴像时钟走表一样坠落着。

浦原的眼睛隐在阴影里。银时趴在桌上,没了声息。良久,他喃喃,带了鼻音。

“…如果……

“松……”

他又突然咳起来,间断喘息着。浦原下意识伸手过去,见银时呆了几秒,缓慢摇头。

“……不知道……

“不知道啊……”

声音融了醉意,泄露出颤抖的悲恸与无望。男人深呼吸,挣扎着抱住酒瓶,又喝起来,才逐渐平稳了气息。

浦原伸出的手指蜷了起来。

他不觉想起百年前某些晦暗的过往。

浦原站起来,俯视伏在桌上的男人。

他低声叹道。

“坂田先生……”

 

宿醉的坂田银时从沙发上滚下来摔醒。一时他头晕目眩,还有几分干呕的冲动。

清晨的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,呼朋引伴。他面朝下趴了会儿,终于受不住爬起来,手一抻没能成功,这才发现身上蚕茧似的严严实实裹了层被子。

厚被褥原本是收在壁橱里的。银时挣了半天,终于摆脱作茧自缚的状态,长吁口气,坐回沙发。断片的记忆中毫无自己回到万事屋的印象,更不要说什么时候扒出过这条被褥了。

……哈,这样竟然还能摸回家,不愧是阿银我。

银时摇摇头,揉揉自己的脸。这时他才发现,面前的茶几上,躺着个红白纹波板糖。

他拈起小柄,迟钝地眨眨眼,皱眉端详一阵,放弃了深究。随意拆开包装,把糖果塞进嘴里,银时伸了个懒腰,拭去泛起的泪花。

“啊,算了。”



 TBC.


预告:


浦原也是刚刚才确信,雷厉风行大行改革,却被暗杀身死的前首相假朗普,与眼前的清俊男子,前攘夷志士桂小太郎,的确是一个人。


……总之下章又是群口相声预定,毕竟有桂的地方必然脱线,话题必然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返,叨逼叨大半天还说不回正事,果然一群人聚在一起瞎搞一通才是银魂的风格吗hhhhhh

店长:笑而不语甚至乐在其中一起装疯卖傻.gif


以及作者决定重新做人试着月更,没剩几章了年内一定会把这篇完结的!!(确信)

然后我就要开我心心念念的金魂坑了哈哈哈哈哈!很刺激的真的好想开始写啊!(喂!)


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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