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 抱樸 —

【现代】同归(二)

于是银桂高也加入了这个小小的家ww


2.

虚离家后,家里大部分时间只剩下松阳和胧二人。十几岁的少年每日满足地仰望自己的太阳,逐渐脱去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,只有安静时还依稀辨得出几分敏感和忧郁。但这样的时候并不多,因为他一旦打开话匣子,就会自顾自滔滔不绝,认真而活泼,还相当抒情,连松阳都觉得他的话似乎稍有些多。在学校里,小胧是不是也这样和别人很好地交流呢?松阳担心着,也欣慰着,看着自家孩子身量渐长,褪去青涩,一天天成长为沉稳青年,国中毕业升入高中,也彻底在吉田家落了户。

意料之中的是,胧在家政课上表现突出,毕竟他不但厨艺精湛,擅长清洁打扫、缝缝补补和修理家具电器,还在小小的公寓里种起了花花草草。事实上要不是松阳阻止,他甚至还想在阳台上种满番茄生菜莴苣什么的——松阳老师,物价又涨了,自己种菜成本低廉又健康,真的很划算的。胧恳切述说着家庭菜园的种种好处,表示一切都由自己操持,绝不麻烦松阳,还是被松阳微笑着一票否决。胧围着围裙失落了好一会儿,默默煎起牛排。松阳削着土豆,摇头笑笑。他知道这孩子想用自己的方式替他多分担一些,只是有时太委屈自己,方式又有些夸张。

还是需要继续教育啊。

松阳想着,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脑袋。几年过去,青年已和他相差不到半个头。

“谢谢你,你已经帮家里做了很多事,已经很努力了,不是吗?不用担心哦,家教的收入还可以的,以后有稿费,多给自己买点东西吧。”

胧身体一僵,缩起肩膀。这模样令松阳不由联想到某种小兽,手也越发舍不得从那柔顺的卷毛上移开。

“偷偷把新买的小台灯放进我房间,还心情很好地一直扬着嘴角,想不发现都难呐。”

“老师……”

“恭喜,小胧的诗终于刊在杂志上了,值得庆祝一下呢~周末去蹂蹂苑吃烤肉吧?那里招牌的‘月之宴’正应《胧月》的诗名呢。”

胧还在为高昂的价位踌躇,松阳笑道:“这次老师请客,错过就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了哦。”

灰发青年的脸不自然地泛红,一半局促一半纠结,还是微微点头。

“谢谢老师……”

他忽然意识到什么,抬起头来。

“对了……您刚才…洗手了吗?”

松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,笑而不语,继续给土豆削皮。胧哭笑不得,牛排翻面时一个手抖,差点连肉带铲甩脱出去。

 

虚的大学所在的邻市,坐新干线也需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。这成为虚几年来很少回家的理由之一。然而松阳和胧与他的联系从没中断过。一周两次的电话属于常态——自然都是松阳打的,每每听到胧兴奋的声音,虚就没了理由挂断。更不可捉摸的是,每隔两三个月,这一大一小就会突然出现在他宿舍楼下,回回开心得像是旅游。通过电话没几天,虚背了一整包沉甸甸的文献资料回来,便看见舍管室里胧拼命朝他挥手,松阳正和管理员聊天喝茶——他们来得频繁,连舍管都认得他们了。

松阳出来迎他,伸手帮忙,虚侧身避开,冷冷一瞥,像一阵西风,霎时黯淡了胧眼中期待的光。胧低下头没了言语,虚才抿了抿唇。

“你们来干什么?”

松阳笑眯眯的:“当然是为小胧庆祝啦~”

不出意料,三人一道去了蹂蹂苑,大快朵颐之后,还是虚买的单——作为半个东道主,他没有叫松阳买单的道理。虽然他真有些怀疑松阳大老远跑到这儿来请客的居心,不过虚平时最大的开销只是买书,相比带着胧过日子的松阳,算是宽裕多了。

说到书,因为胧酷爱阅读,虚这几年没少邮寄回去,大多是他自己中意的哲学与文学书。松阳会跟着胧一起看,隔三差五通电话时,难免与虚陷入某种辩论,一个带点漠然的虚无主义,一个则和颜悦色地反对,虽不至争吵,但多半没有结果。

路上,虚递过一本三岛由纪夫的《金阁寺》,胧涨红了脸,迫不及待边走边翻起来。灯影重重,虚整个人行于光暗交界处,忽隐忽现。松阳隔着胧望向另一个自己,觉得他与自己如此接近,如此遥远。

“我记得这个故事哦。不过我很好奇,小虚心里,是不是也有美丽辉煌的金阁寺一般值得向往的事物呢?”

虚没说话,毫无情绪的视线落在松阳脸上,面庞隐隐浮起讽刺的弧度。

故事中,口吃的孤僻青年将金阁寺视为永恒之美,却纵火将其燃烧殆尽。

“我想,生而有缺陷的人,为在这不完美的世界生存下去,选择将幻想中徘徊不去的美清除,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。”

虚喉间滚出几声模糊的低嘲。

“听起来,你很明白该怎么做啊,松阳。”

不知何时,虚开始直呼其名,好像他们站在平等的两端直面彼此,不再有兄弟身份的分别和关联。

松阳笑了:“其实我也一直在摸索呢,小虚愿意的话,我们可以一起哦。”

“看起来,你倒是从来没有迷茫过。”

“不对哦,其实我也是迷路到这里来的。要不是小胧提前看好线路,我们差点就一路坐到北海道看猩猩了~”

“……松阳。”

像耗尽了耐心,虚停下脚步,暗红的眸中夜色沉沉。

“这就是你想要走的路吗?就算站上讲台,将教育钻研到极致,不管是‘恶鬼’或所谓‘人’,本质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。”

“或许吧。”

松阳背着手,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。

“但我还是想继续走下去。”

话虽如此,可究竟要前往何处,对松阳来说仍是一个谜。从一开始,他就不愿抗拒逃避,但内心悄然滋生的藤蔓,正如困囿着虚的那些东西一般,注意到时,才会在光下碎为齑粉,却随时复生于阴暗角落,卷土重来。

想要给予些什么,想要获得些什么,松阳才走上了这条道路。但他到底能给予孩子们什么?自己真有这样的资格么?那些他想要得到、至今仍无法看清的事物,真的存在于未知的旅途之中吗?

毕业实习时,松阳去了国中。一年级的少年少女们处于天真懵懂和自我觉醒的边界,个个稚气未脱,却努力寻找着成熟的大人的证明。

松阳想,和他们一起,迷茫着前行着,或许能慢慢找到方向吧。

 

在他带的这群学生之中,松阳很快敏锐地察觉到,有一个孩子,似乎有些特殊。

坂田银时,一头扎眼银发,一双血红瞳眸,总是散漫倦怠,半合着眼,摊着社会科课本在最后排的角落打盹,偶尔微睁的眸中,看得出警惕和敌意。

他是一个孤儿。

松阳听说,这孩子从前因异样发色和瞳色,倍受欺侮,甚至被斥为“鬼”。但他反击狠戾,众人不敢接近,便慢慢疏远孤立,背后指点厌弃。孩子就这样毕业,成绩平平,升上了国中。

走廊上,银发少年漫不经心,东游西荡,松阳在他面前站定,微微一笑。

“坂田银时同学,老师可否拜托你暂时担任本班的班长呢?”

本能躲避的银发少年手还插在兜里,眼睛缓缓睁大,聚焦于松绿的瞳眸。暮光静谧,松阳平和的声音如水流淌。

“保护自己这件事,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。不过与之相比,战胜弱小的自己、守护自己的灵魂更加不易。”

少年的冷意因他和缓温柔的语调淡薄了些许,眼底漫起困惑与好奇。

“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,银时同学?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,和你一起寻找答案。”

银时最终成为了班级的代理班长,一如既往吊儿郎当,但那尖利獠牙似乎逐渐消隐。发瞳异样的老师短短几天便因人格魅力受到由衷喜爱和敬畏,孩子们也不再把关注点集中于他人外表,慢慢接受了红眸银发的班长。尽管银时看起来诸事不理,散漫依旧,却从一贯迟到变成了摇摇晃晃踩点进班,课上虽照常睡觉,被提问时打着哈欠却从未接不上话,作业时交时不交,交上去的却写得相当认真。松阳不在时他在最前排看顾,谁吵吵嚷嚷他只消一瞥就会噤声,谁头疼脑热他多半第一个察觉送去医务室。就在这样的日常中,银时不意结下了一段不打不相识的“孽缘”——同班瘦小内向的泽村被不良少年逼在僻静角落勒索零用钱,路过的银时刚冲上去挡在他身前,一个男生恰好从旁边的洗手间出来,不待银时动手,便一脚狠踹在不良的胫骨上,让对方只顾抱腿惨叫。

事情结束得太过突然,银时对那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儿懵,才想起冲不良的肚子再补一脚,随即赶上去理论。

“喂!一脸耍帅打完就走,很了不起吗!说打就打也不知会一声,万一踹着阿银我怎么办?”

“哈?”

本不理会的紫发少年这才转过身,皱眉看他。

“一个个碍事地堵在卫生间门口,就算踹到你也是活该吧。”

投进走廊的阳光晃得人发晕,那墨绿眼睛里的嫌弃也明晃晃的,直晃得银时血气上涌,莫名一拳挥了过去。等到俩人一同鼻青脸肿地挤进教室门,被笑眯眯的松阳分别敲了脑壳,他才想起这横插一杠子的家伙,好像是他的同班同学,被称为“坏小子”的高杉晋助。

高杉在年级里是叛逆的代表,三天两头与人打架,不时翘个课四处游荡。松阳与他谈过几次后,他再没缺过课,但偶尔还会与人爆发冲突。银时记起自己这个代理班长仿佛也跟着松阳处理过一回他惹的事,而自己被孤立的那段时间,高杉似乎也不声不响收拾过几个闹得最凶的霸凌者。这意外的一架后,两人倒开始你来我往,不论多无聊的小事都时时争个高下。这么一来,经常盯着高杉的风纪委员桂小太郎,也和银时慢慢熟络起来。

桂的成绩名列年级前茅,还是老师眼里的省心乖学生与可靠助手。唯一让人头痛不解的,是他作为风纪委员,却坚持一丝不苟地扎起他的长发,无论如何都不肯剪短。这一点,据说学校曾与桂家里沟通过,而桂唯一的婆婆认为他有决定自己发型的自由,掰扯来掰扯去,此事竟不了了之了。三好学生桂和高杉这样的叛逆少年有交集,倒不止因督查风纪——两人小学便是同学,交情算不上多好,但至少高杉卷入斗殴时,找到他的桂总会努力调停,若他受了伤,事后桂还会以关怀同学的名义塞给他创口贴或各种跌打损伤的药水。自从和银时杠上,高杉很少找别的对手,桂就常夹在他俩中间拉架。不过,让桂和银时进一步熟悉起来的,还是班长这个职位。

桂最常念叨的就是“领袖的职责”,觉得银时这个代理班长干得不能算坏,可到底还是太随便了些,相比之下,果然是他桂小太郎更能胜任班长一职。平日里,桂免不了对银时絮絮叨叨一番。

“银时,身为班长要是迟到了,还怎么做我们班级的榜样!”

大清早银时一进班门,桂就会与上课铃一道迎过去,连珠炮似的唠叨。而这位代理班长只是慢吞吞坐下来,一点点摸出作业簿,摊在桌上。

“不是离迟到还有几秒钟吗,那种细节不用在意啦,假发。”

“不是假发是桂,给我好好叫人名字啊!”桂在他桌前义正词严,“银时,你怎么又缺作业了,这给大家做了多不好的示范!”

“那种事情无所谓吧,反正也是无聊的内容……再说我社会科作业不都交了?”

“今天根本就没有社会科作业!”

就这样,银时习惯了没事与桂拌一拌嘴,扯几句皮。桂的日常活跃和严谨作风,以及与生俱来的领导力,使他数月后毫不意外地接替了银时管理班级事务。待桂上了任,银时嘴上乐得清闲,见桂每天一派认真忙得不可开交,还是吐槽着嫌弃着,偶尔帮忙镇压几个刺头,或者午餐时用高杉的钱捎两根美味棒给他。时间一长,桂的老妈子风格更凸显出来,没少替高杉和银时遮掩他们留下的麻烦,比如当松阳问是谁打闹弄碎了窗玻璃时,一本正经地说是野猫的肉球,结果三人一起被罚跑五千米消耗过剩的精力,诸如此类。

松阳对孩子们的种种变化感到宽慰,而家里也逐渐变得更有生机——没过多久,银时从福利院搬进了松阳家,和胧一样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。而房东婆婆因为身体欠佳,长期住在疗养院,听说房客正好是她孙子小太郎的老师,便常将桂托付给松阳照看。高杉不喜欢自家的氛围,关于自己的前路却始终徘徊不定,迷茫之余,三天两头便往松阳家跑。这么一来,家里一下比原来热闹了好几倍,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。

胧起初对这样的氛围不大适应。他早早从松阳的描述中了解到这些孩子,无比期待新师弟们的到来,但实在没什么对付闹腾小男孩的经验,每每只是僵硬地端两盘零食水果过去,再把动不动跳上桌大打出手的他们揍到安分为止。松阳对他们相当程度的关注也让胧无所适从。松阳和胧聊了好几回,才终于让他放松下来,确信自己依然是松阳最得意的第一个学生,并摸索着和师弟们继续友好相处。

松阳临近毕业,结束了实习又准备硕博连读,事务繁多。胧作为大师兄,替松阳照看师弟们就变得理所当然,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变长。银时放了学回来,习惯性地四处找吃食,高杉和桂则不时留下过夜,久而久之,胧买菜做饭,都会尽可能照顾到师弟们各自的口味,红豆盖饭、美味棒和养乐多同时出现在饭桌上成了常事;银时他们闯了祸被松阳教训,有时也死皮赖脸找他求情;谁课业有了疑问,他便顺带帮忙补习补习,特别是他强项和兴趣所在的国文,总是最能让他打开话匣子,倾囊相授。

胧一次翻阅诗集时,正好被师弟们看见。银时和桂的好奇只持续了一小会儿,倒是高杉瞧见了“此世如/行地狱之上/凝视繁花(世の中は/地獄の上の/花見哉)”的句子,反复咀嚼,胧见他感兴趣,便把小林一茶的集子借给他看。银时背后笑高杉故作深沉,自己偷偷在书架上摸了几本星新一和东野圭吾的小说,每天课上看得不亦乐乎。桂向来阅读广泛,来松阳家前,就已将架上书目读过大半。胧十分欣慰,仿佛抓住了与师弟们相处的突破口,更加积极地介绍书籍,与他们分享见解。于是,除了放课后围坐餐桌边的自习会外,读书会也不知不觉应运而生。这么一来,虽免不了在交流感想时互相冷嘲热讽大打出手,银时和高杉原本十分一般的国文水平,竟也突飞猛进起来。

尽管胧和师弟们的关系一天天愈发和谐,在松阳忙得脚不沾地,由他带着师弟们睡觉的晚上,他还是感到头疼——松阳倒是全不在意,可胧不愿打扰他的挑灯夜战,也怕师弟们半夜背着他俩瞎闹腾,然而四个少年人挤一个房间实在局促了些。有时胧睡着了,会被睡姿极差的银时一脚顶在肚子上踹醒,或者受到桂睁大双眼的睡相凝视。高杉一般来说很安静,一旦和银时莫名其妙起了争执,就是个小火药桶,能把整个局面炸成一场大混战。胧生怕他们吵着隔壁的松阳,往往靠跟松阳和虚学到的一招半式火速进行暴力镇压。第二天起来,胧疲惫地看着镜子,觉得自己的黑眼圈更重了。

事情不止如此,自他们到来,家里的卫生情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。胧多少有些洁癖,自然少不了挑挑他们三人的毛病,跟在他们后面收拾烂摊子——最麻烦的还是坂田银时,不是懒得穿袜子弄得鞋和脚都臭烘烘,就是上厕所尿歪或者忘了冲。桂和高杉相形之下还好,也会主动帮忙打扫家里,有时桂还会帮帮胧的腔,教训教训乱扔脏衣服的银时——两个爱操心的正经家伙在这点上培养出了些意外的默契。后来,当桂在家里养了一只叫伊丽莎白的白猫时,胧看着满地猫毛,眼皮跳得厉害,还是因为桂自觉承包了吸尘工作而勉强默许,虽然银时和高杉对自己每件衣服都沾满白色毛毛的情况非常不满,同时无比嫌弃桂每天捏着伊丽莎白的肉垫一脸陶醉的模样——不过,这都是他们上了高中时候的后话了。

 

孩子们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时候,松阳正决定踏上从事教育哲学研究的漫漫长路。但就像虚所说,经过短暂实践,他仍旧不明白自己是否走在正轨。

教育真是像他所想的那般,把灵魂从昏昧中掘出,使他们真正成为“人”吗?这样考虑,是不是太理想,太形上,太过于狂妄了呢?总有尚显稚嫩的灵魂在昏昧中太久,无法抓住自己拼尽全力伸出的手,甚至将自己刺伤。这样下去,昏昧的循环真的能终止吗?如果连自己也不知不觉陷于这样的昏昧之中,成为了“鬼”,真的还能做一个掘出者吗?

过去的疑问未能解答,新的困惑接踵而至。松阳日夜凝望窗外耿耿灯火,默默思索,寻不到答案。这样的困惑在他拨通虚的电话时达到顶峰。

“松阳,你还不明白吗?”虚的冷笑被电流震得破碎,“这么多年了,你居然还是和我一样,连能说这些话的人都没有,到最后竟不得不转向我。”

“你真的相信所谓的‘人’吗?”

“如果相信,为什么你还是孤身一人,又为什么来向我要一个答案?”

“我的答案,也正在你心中。”

虚和他一样,暑期要准备硕士入学考试,所以不会回来。这对松阳而言本算不上安慰,但他竟第一次觉得松了口气。

“哈?虚?是哪个比高杉同学还要中二全开的家伙?”

饭桌上,银时含混不清地说着,被胧一拳狠狠敲在脑袋上。

“不允许对虚大人(虚様)如此无礼。”

银时一口天妇罗卡在喉间,边咳嗽边对胧的夸张敬称翻起白眼。高杉幸灾乐祸地笑了声,桂则捧着碗接道:“就是松阳老师那个在外读书的弟弟。”

这次,话题的中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微笑着应答。他喝着味增汤,双眼却不聚焦着眼前任何一个事物。虽然只有一瞬,但桂感觉那双松绿的瞳眸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,空无一物。

“很遗憾呢,小虚和我都太忙了,或许要再过一阵子才能介绍你们认识了。”

桂顿住了筷子。银时和高杉仍隔着他自顾自幼稚地互相比划,而坐在松阳身侧的胧也感到了异样,露出忧虑的神色,欲言又止。

桂轻轻踢了踢胧的脚,给他使了个眼色。胧下定决心问道。

“虚大人在电话里,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别的?”

松阳一怔,终于回过神来。他望着孩子们,苦笑一声。

“抱歉……只是突然觉得,或许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,让我自己也不由怀疑起自己来了。”

“但自我怀疑不也是很正常的吗?”

银时借着饭碗的遮挡对高杉比个挑衅的手势,突然若无其事地接道。

“因为还想更好地前进,才会质疑现在的自己吧。这样一来,说不定反而能找到更好的自己,不是吗?”

高杉同样看着松阳,坐得端正。

“松阳老师你不也说过吗?如果迷茫的话,就继续这样迷茫下去也没有关系。”

他暗暗在桌下踹银时一脚,一脸镇定。

“大家不都是因为迷路才来到这里的吗?就这样迷茫着困惑着,成为我们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就好了。”

松阳看着围坐在他身边的孩子们。桂放下碗筷,对他点点头;胧关切地注视着他,好像无论发生什么,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;至于银时和高杉,他们自然而然地翻过了这个话题,彼此间的打斗开始肆无忌惮,仿佛共同困扰着人们的永恒的迷惘,已不会再使他们动摇分毫。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被人厌弃的小鬼们成为了人类,也使他成为了如今的吉田松阳呢。

“你们说得没错。”

良久,松阳又露出了平常的温和笑容。

“迷茫是人生的常态,但绝不可因此畏缩不前。”

说着他站了起来。银时和高杉这时才有所预感地僵住了身子,但已来不及了。

“半吊子在餐桌上打架,还早了100年呢。”

松阳活动着手腕,满意地看到两人头上被敲出大包。

 

那么,就和这些小小的“人”一起走下去吧。

——直到那仍看不真切,但终究会抵达的地方。


TBC.


PS:

胧果然是拿了家庭主妇的剧本吧,怎么一上来就要在家里种菜啊x 你果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吗(不)

以及银银脸盲不记人的毛病得治,高杉杵在你班上这么久了你还记不得真是不能好了喂!说起来银时你怎么又用高杉同学的钱借花献佛,高杉同学就是冤大头的命是吧(不)

胧胧其实因为崇拜松阳和虚加入了武术部的(点头)

虚さん到虚様只变一个音,但是感觉能和松陽先生平起平坐了呢,阿虚为此也是费尽心思了,现在满意了吗虚虚hhhhh

PPS:

不得不说写得越来越慢了,一定是因为摸鱼太多吧(喂)接下来就是阿虚即将接受一些来自银时的“人类震撼”和男国中生们上房揭瓦进门挨打的欢乐日常了(乐)大体上会遇到更多愉快的小伙伴们w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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